爸爸今年63岁了。和大多数农村男人一样，头发有些花白，眼睛也有点昏花，甚至耳朵都有点背。你觉得肯定觉得不过才63而已，哪有那么夸张？可生活的经历就是表现得这么直白，这么让人心酸。

爸爸是家中的长子，后面有四个妹妹。尽管从小备受家里长辈的偏爱，但肩膀上扛起的也有更多的责任。六七十年代，家里成分也不算太好，因此父亲初中没上完就退了学，之后家里托人让他去生产队学开车，他不喜欢；让他去学木匠，他也不愿意，气的爷爷伸手就要打他，祖父匆匆赶来，才挡下了爷爷的火气。“娃呀，那你到底想干啥？”“我就想老老实实当个农民，安安稳稳过个日子”。爷爷恨铁不成钢，叼着烟袋转身离去。

从那以后，父亲就过上和没日没夜和黄土地打交道的日子，就连爷爷在镇上开的售卖农机配件的小店，他也从不去，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，也因此和爷爷的关系有些疏远，不像姑姑们那么亲近。但他会每个月帮爷爷去西安进货，从不落下一次，坚强有力的胳膊把一桶一桶的昆仑润滑油从车上搬到货架上，中间也不休息一下，默默干完，默默回家上地。“这倔脾气真不知道随了谁了”爷爷在后面小声嘀咕。

常年面朝黄土，背朝天的干活，让爸爸本就不白皙的皮肤更加黝黑，人也看起来更加粗糙壮实。“没有走爷爷为你选择的路，后悔吗？” 长大后，我问过爸爸。

爸爸点了一根烟，笑了笑说：“这有啥可后悔的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，我的脑子笨，不喜欢脑力劳动，那就出瓜（蛮）力么。”他说的很轻松，我却在他日渐花白的双鬓中看出来他的力不从心。

确实，爸爸干活是把好手，也特别能吃苦。小的时候，农村家用三轮车还没有普及，干农活多半靠的是架子车，一车一车的庄稼要靠人力拉回家。

记得有年秋收的时候，有一片玉米地的路因为靠崖，接连两天的雨把路面冲塌了，只留下不足半米，架子车根本过不去，看着地里堆成山的玉米，爸爸果断找来麻袋，把玉米一根根的插进去，然后背起来吃力的踩过那段路，一袋、两袋、三袋……两亩地的玉米我不知道父亲背了多少趟，我只知道，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，腰也弯的越来越低。

晚上回到家，爸爸忍着疼痛脱掉外套，后背上全是被玉米梗戳破的伤口，奶奶和母亲心疼的不行 ，可他却习以为常，晚上照样坐在院子里剥玉米，家人劝他休息一下，他却说明天还有明天的活，趁着天气赶紧把玉米都收回来，万一又下雨怎么办？

上班、结婚、生子后，我回家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，但爸爸的电话却一次比一次多了起来。“最近今天热，你要多喝水，多注意休息”“娃乖着没？早晚凉，给娃按时增减衣服，把娃看好”“家里桃熟了，有时间回来么？要不给你邮点？”……和以前一样，寡言的他和我通话时间依旧没超过5分钟，可我却一次比一次感受到他的想念和老去。

农历6月19日，是爸爸的生日，我们一家12口人第一次整整齐齐的围坐在一起，哥哥负责照相，姐姐负责点蜡烛，我负责切蛋糕。“祝你生日快乐，祝爷爷生日快乐…..”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唱红了父亲的眼眶。

家人挨个给爸爸敬酒，从不喝酒的他竟然来者不拒，不一会脸就有些泛红。外甥调皮的把奶油抹在父亲的脸上，洁白的奶油衬的父亲的脸庞更加黝黑。母亲忙碌的招呼大家吃菜，而我第一次陪爸爸喝了几杯酒。最后一杯酒的时候，我第一次主动地抱了抱他，不善表达的我借着酒劲，趴在爸爸耳边说了声：“老爸，生日快乐”！

其实，我更想说的是，爸爸，我爱您，爱您在离家只隔一条马路的学校门口接我放学时的身影，伟岸的，默默地，如山一般；爱您每次捏我鼻头和脸蛋时满是老茧的双手，粗糙的，有力的，如魔力一般；爱您每次在我和哥哥吵架时偏袒我的眼神，柔和的、明亮的，如星一般。我想，我应该亲口对您说一声，我爱您！

（作者单位：陕焦公司）